裘援平:疫情对欧洲和欧盟的影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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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入21世纪以来,欧盟快速扩员发展,欧洲一体化负重前行。2009年后,欧洲先后经历了债务危机、难民危机和英国脱欧,新冠疫情爆发又成为新的重大危机事件,对欧盟和欧洲各国产生波浪式冲击和深远影响。

一、从疫情层面看。欧洲各国起初麻痹大意,对疫情严重性估计不足,对医疗防疫水平估计过高,“重治轻防”应对不力,英国还提出“群体免疫”概念,导致局面一度严重失控。意大利、西班牙、法国、德国疫情告急,欧盟27国无一幸免,欧洲成为全球大流行的“震中”,累计确诊人数已逾84万。随着疫情不断加剧,欧洲各国3月中旬起把重点转向防控,“封城”、“禁足”等措施升级,普遍采取非战争状态下最严厉的社会控制举措,《申根协定》抹去的欧盟内部边界再现,欧盟关闭了欧洲所有外部边境。随着人流物流被阻隔,“非必需”公共场所关闭,经济社会生活放缓,国内外正常秩序打破,影响逐步向各领域扩散。

二、从经济层面看。欧洲各国虽没有全部停工停产,但产业链也出现短期停摆,供应链发生局部断裂,各类债务风险急剧上升,金融市场剧烈动荡。各国打出经济纾困和金融法律组合拳,为挽救本国经济释放资源并注入流动性,欧盟也启动实施一揽子救助计划。但欧洲各国GDP增长已同步放缓,全年经济预期在负2-5%之间,是呈V型、U型还是L型发展趋势,需要继续予以关注,经济损失超过欧债危机已无悬念。

三、从社会层面看。劳动力密集的中小企业,特别是服务业受到重创,失业人数在大幅增加,难民移民的境遇更加艰难,社会恐慌和民众不满情绪滋长,种族歧视进一步激化族群矛盾,会造成后续严重的社会问题。

四、从政治层面看。各国的制度模式、治理能力、综合实力、文化习俗既受到全面检验,同时也为强化公共权力和凝聚民心提供了机遇。由于后期应对总体得力,法、德等国政府的支持率不降反升。但极端势力也在利用民怨兴风作浪,狭隘民族主义回潮,极端民粹主义泛起,疑欧脱欧之风涌动,都是在所难免的。

五、从观念层面看。大疫大灾面前人性受到拷问,传统思想观念和制度规范受到洗礼,人们对国家治理模式和欧盟治理效率等都有所反思。疫情前不少欧洲人就认为经济全球化发展过快,甚至“走过了头”,使主导国渐失财富垄断地位。疫情借大开放、大联合、大流通之便迅速蔓延,使欧洲各国反受其累,进一步强化了这种认识,引发对全球化和一体化新一轮争论。重大灾难面前,民族国家再度显示主导性力量,超国家治理架构显得力不从心,主权观念有所回归和强化,传统“欧洲中心”的傲慢心态受到打击。

六、从欧盟层面看。防疫卫生权限在成员国,欧盟不能替代各主权国家,其早期应对比较被动,曾出现“群龙无首”的局面。3月下旬后,欧盟针对各国自行其是、整体协调不足、一体化面临新挑战等情况,对全欧抗疫策略作出一系列重要调整。开通物资供应绿色通道,推出5400亿欧元的抗疫计划,加强及时协调并强调统一行动,推动建立更灵活的国家援助体系,为各国通过财政渠道获取抗疫资金提供便利,寻求增强对内对外的团结合作,推进欧洲团结抗疫“总动员”,发挥出更大的引领作用。

同时欧盟也陷入多重困境,欧洲一体化制度设计并不完美,欧盟治理体系授权赋能不足,分散性政治构架和“多层治理”结构弊端难掩,引领力和危机管理机制仍然薄弱。疫情中各国一度互不相救,被欧盟弃之不顾的意大利、西班牙等国民众发出“脱欧”呼声,欧委会主席还为此向意大利公开道歉,再加上英国脱欧本就引起对多米诺骨牌效应的担忧,欧盟凝聚力和公信力面临新考验。新冠疫情无疑将加速文明重塑和秩序重构,抗疫经历造成欧洲在发展方向上的两种选择,一是接受教训,“亡羊补牢”,推动区域一体化迈上新台阶;二是“国家中心主义”倾向再度抬头,欧洲社会“离散”心理加重,一体化发展势头进一步趋弱。

欧洲国家形成欧盟这样的联合体,是区域一体化的成功实践。在看到欧盟面临困难和不足的同时,不能忽视其危机应对和自我修复能力,更不能因此“唱衰”欧洲。通过应对多次危机事件,欧盟框架内已有可操作的协调机制和解决集体挑战的政策工具箱,如欧盟2013 年通过的《跨境健康威胁决定》,极端情况下可激活的欧洲稳定机制和欧盟团结基金等。欧盟推出5400亿欧元抗疫救助计划,在团结抗疫中迈出了关键一步。新冠疫情为欧盟提供了完善危机管理机制的契机,欧盟内部建设未来如何发展,既取决于疫情后续控制情况,也与欧盟自我调适和机制更新的努力相关。

七、从欧美关系看。在欧洲疫情吃紧、急需外部合作时,美国与德国在收购研制疫苗企业上开打外交战,还突然发布对欧“旅行禁令”,不仅对欧洲防疫造成掣肘,还直接损害欧洲的经济利益。特朗普指责欧盟“在应对疫情中没能采取迅速行动”,导致美国不少病例“来自欧洲”。欧盟领导人发表三句话联合声明:“新冠疫情是全球危机,并不局限于任何大洲,应对疫情需要合作而不是单边行动;欧盟反对美国在未经磋商情况下采取单边方式施加旅行禁令;欧盟正采取强有力的行动来遏制病毒的传播。”疫情发生后,欧洲本想借机修补与美国的关系,马克龙总统主动同特朗普就欧美“协调应对疫情蔓延”通话,双方同意“将在聚焦科研、提出最佳实践指导和在财政、预算政策上保持共同立场”等方面,开展合作并尽快拿出解决方案,作为六月在美举行的七国集团峰会的主要成果。但一纸旅行禁令让美欧协作机制失灵,“西方合作共抗疫情”的憧憬破碎,危难中盟友相助成为一种奢望,双方从共谋霸业的盟友,到话不投机的路人,疫情使饱受风霜的欧美关系再添深刻伤痕。

(本文为2020年4月10日南大华智研究院举办的“疫情对欧洲和欧盟的影响”在线研讨会发言精编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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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裘援平:疫情对欧洲和欧盟的影响2020年04月20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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